异境重生 发表于 2024-11-15 19:52

关于那个大理石女孩(基于《寂静岭2》的回想与联想)


前言:

  10月25日晚上玩了几个小时《寂静岭2:重制版》,上床睡到凌晨时有三次醒来,每次心志都不一样。原以为《寂静岭》系列游戏的空间概念只有表里二元,即物质(无知)和心理世界(心境),却忽略了人在潜意识中还有相对肤浅、浮躁的精神层面(表层意识),也就是浮动的情绪(性情)而不一定是真心实意的性格(Character;个性、真我)所驱。如“心”所示:人在现实生活中被理智与情感(知识文化)充斥,而你不能三心二意,只能着重从其中一方面入手,却很难做到通情达理、通天彻地;因此有些人极力寻找第三方的介入与调和,或是“通灵”,或是“信心”(Faith)。
  看来奥地利心理学家佛洛依德对潜意识的研究还是比较深透的,相由心生,不是风吹草动而是心动——不在乎环境,乃在于心境!“心有灵犀者”说:人有三观,智者有三条命,一是性命(血性),二是生命(人性),三是使命(天性),由此形成稳固的“等边三角形”(人生)。也有些“明智的医生”把病人归为三种病:一是身体疾病,二是精神病(包括神经病),三是所谓的“走火入魔”(大多被异界意识参透、感染、控制)。然而归根到底,其中的罪魁祸首(病因、症结)也不外乎是心理疾病(心理作用),也就是佛洛依德说的“原始人”,即罪人、原罪或罪性(主体诱因)。
  《寂静岭1:起源》中的雪儿通常被视为“恶灵附身”,只是很多人忽略了阿雷莎这个“人格分裂者”,也是我之前一直熟视无睹的一个人格意识。雪儿并非一尘不染,阿雷莎也不是恶魔——天堂和地狱之间还有人间,如此“灰色意识”的缺失往往会导致非黑即白的心理。鉴此,我又查阅了二十多年前有感而发的短篇小说《大理石女孩》:那时仍未亲历“寂静岭”及其类似的现实事件,我也一直对此作不满,今才发现当时没有深入分析其中的情感和独特的人格(感性与个性),导致主题(人心)涣散,人物平淡如水墨画(缺乏真情实感)。所以我也不妨参照本作中的三个“主题心理角色”,在尊重现实的前提基础上对原作进行重塑——唯有心灵诚实,才能梦想成真。不知大家是否有同感,敬请观赏或批评指导。



  一座乡村教堂,谈不上富丽堂皇,但端庄高雅。正面墙上有不少天使浮雕,有人说:只要盯着它们看,就会发现它们在动,甚至可以看见它们在飞翔,在跳舞......
  “哪个好心的弟兄,能够帮我找到那个可怜的女孩?”爱德华哀伤地说。
  “但......我不懂你的意思。”教堂里的牧师疑惑不解:“你说......她是谁?”于是他俩一同坐下。其他人都离去了,教堂大厅变得很格外寂静。
  “你知道,我和我妻子向来不和,大都因为工作的问题。一天晚上我们吵得厉害,她一气之下就冲出家门,整夜没回来......”
  当夜,我陷入沉思,只有祈祷能缓解我内心的苦痛。在黑暗中,我看见一道亮光。那光似乎向我靠近,直到我看清其中的人影,那是一个祈祷的女孩。然而当我回过神来时,眼前又是一片黑暗。
  我发奋工作,不停地锤击着那块顽固的大石头。我急于完成这件佳作,如同迫切希望看到自己未降生的婴孩,我坚信她能改善我当下的处境。但我妻子不这么认为,她一直对我横加指责,现在又说我发了神经。
  沮丧和失落对我来说有如反弹的弓弦,催我继续打造,信心和希望令我精神抖擞。几个星期过去了,我们一句话也不说,井水不犯河水。然而每一次敲击,每一个凿印,都会激起我美好的回忆。只是......我发现自己有些恍惚,我的记忆变得迷糊。我总记得有一个女儿,随后又发现这与事实不符。
  直到有一天早晨,我从梦中惊醒,一骨碌爬下床,走到大厅,一眼望见那件即将完成的雕刻作品,一尊大理石雕像。她端庄、娴雅、孑然而立。她安详地闭着眼,双手合十,专注、热忱......“祈祷的女孩”,这就是我的作品。
  有人来我家看货,他说放到公园里会很不错。不过,我还以为他会放在教堂里。他出价不菲,但我想不管怎样还会有人喜欢,便借口推迟。我说还没完成,还要加工、打磨。我只是不想那么快就失去她,我甚至认为她是无价之宝。
  每当夜深人静,我就坐在她身旁自言自语,就像对自己的孩子说话。“但你还有我。”一句话飞进我脑海,我把目光投向她,见她依旧静默。我苦笑了一声,捂着头,又陷入沉闷的思索。
  就在那时候,我感到有双温柔的手在抚摸我的头发。我以为是我老婆,便握住它。哪知那手有些冷,我猛然睁眼,一张皙白、清纯的脸面映入我的眼帘。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,细挑的身姿有如皎洁的明月。我惊愕地望着她,她也好奇地盯着我。
  她只是向我眨眼,没有说话。她的双眸亮如满月,清澈的目光刷亮了我昏暗的心房。我抚摸着她纤柔的手,一股暖流注入我近乎枯竭的心田,如飞瀑,又如涓涓细流,在我身上徐徐流淌。我深受感动,却无话可说,只是惊愕地望着她。
  “你......从哪来?”我不得不打破肃静。但她没有回答,只是指了指外面,拉起我的手走出屋门,来到庭院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我又问她。她依然不回答,只是弯身摘了一朵小花,捏在手里。“Amy?”我脱口而出。她望了我一眼,露出甜蜜的微笑,天真、单纯。
  曾几何时,我抚摸着她柔顺的肩膀,搂她入怀,直到她睡着时还能感觉到那颗水晶般的心在怦然跳动——我感觉这个世界除她以外再没有一个是我的最爱。早晨,我醒来,发现自己仍然偎依在这尊大理石雕像旁。昨晚的经历如梦一般,却很真实,垂头一看,还能看见雕像脚下放着一朵小花,正是她之前采的。我捡起花,举到鼻下闻了闻,却想不起它的芬芳来自何处。



  愁苦的一天又开始了,孤寂又像监牢一样笼罩着我。手头上还有其他雕刻工作,歇工后还要继续为“祈祷的女孩”打磨,我想让她变得更美。连续几天,我都不出户。我的作品给了我很大的想象空间,胜过世上一切美味佳肴。
  夜幕又降临了,我再次来到她身旁,躺在她脚下。“Amy?”我轻唤她的名字,而她没有回应。渐渐的,我进入了梦乡。这次,我又梦见了她。但我的梦依然清晰、真切。
  我再次被她甜美的声音唤醒,她的欢声笑语再次萦绕在我耳际。又一次,她抓起我的手,拽我出家门。路上没有其他人,我们惬意飞奔,闯入一片陌生而神奇的花园。薄雾弥漫,花草芬芳,绿树成荫,静谧温馨。她在树下找到一个小巧的花篮,开始采花。随后,我们来到湖边,踏上一条小船,悠哉悠哉地划起来。湖水荡漾,春意盎然。我望着她,又望着郁郁葱葱的对岸,沉醉在湖心上。
  Amy总是不说话,但她的笑声令我心满意足。特别是当我朝她挤眉弄眼的时候,她就笑得更怡人了。不得不说,眼前的一切令人难以置信。有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。雾气缭绕中,我又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,仿佛漂浮于花的海洋。我打开惺忪的眼帘,一眼望见那副恬美、沉静的大理石面庞。现在,我又回到她身下,发现身旁多了一个花篮——刚才的梦境一转眼就烟消云散,只剩下过往的余香。
  为什么,为什么她不在我清醒时出现,而偏偏要等到我睡着?如果她只是我的梦想,为什么我还能在睡着时赋予她绮丽的灵魂?或许她真的存在,却不在于此,乃在另一个遥远的国度?我看到的,只是一片朦胧的海市蜃楼,只有在梦中才能看见?是我梦见了她,还是她梦见了我?
  每天晚上,她都会带我去某个有趣的地方,那里没有夜晚。每次醒来,我都能找到一件“纪念品”,像是她送给我的小礼物。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Amy也有很多令人惊叹的变化。我教会她认字、弹琴、绘画,只是没能教会她说话。
  她很快长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,就像我的大理石雕像一样。不过与此同时,她也变得有些愁烦,甚至苦恼。有一次她好像病了,我却不知道怎么帮她。我只能爱她,直到她恢复神采,面色红润起来,不像“大理石女孩”那样苍白。我们又牵着手,来到另一片花园。
  我们手挽着手,闲庭信步。无奈,我又时常发现她脸上掠过一丝忧愁。在她每次玩得尽兴的时候,都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来,好像有什么心事令她不安。片片愁云在她额上积压,忧心忡忡的她竟然背着我哭了起来。
  “Amy?”我徐步走近她,把手轻轻放在她背上。她立刻转过身来,抱住了我。
  “不要......离开我。”她哭着说。直到此时,我才发现她已经可以开声说话。
  “为什么?”我顿然惊呆:“为什么......要离开你?”
  “因为......”Amy哽住了。我们就这样僵持了许久,不再说话。
  醒来之后,我又在独自思索。我想Amy或许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:那里只有雾霭,没有雨露;只有尘埃,没有食物。因为那是一个虚构的世界,我们的手只能在梦里交接。抑或她本来就不存在,只是从我脑子里蹦出来的,就像我的作品。但这说不通,Amy已经不是“祈祷的女孩”,我在她们之间找不到一丝关联。不,她们完全不一样!
  但她真的存在,只是现在不在我这边,远在天边,又近在眼前。一开始只有情感交流,我对艺术孜孜不倦的追求促成了这种联系。而我设计的石雕模型又恰好酷似她在某事某刻的“心态”,由此形成一个镜像连结,也是我的心结。我对“她”的爱在我每次敲击石块时愈发炽热起来,最终迸出绚丽的火花,打开一条通往异界的时空隧道!


  然而Amy貌似已经对未来产生怀疑,难道她预见什么了?我想......此事应该与我有关。她不是不能说话,而是不想把实情告诉我。也可能她在另一边过得并不好,她只想忘掉背后,而不是故意向我隐瞒。但我不确定,我必须再问她。
  冥冥中,我又越过梦的高墙,孤身一人站在自家明亮的大厅中央。我四处张望,不见一人,大厅空荡荡的。我走到那尊白色大理石雕像旁,仔细查看——它没有丝毫变化。就在这时,我隐约听见一个轻微的歌声,就在不远处,在楼上。我循声而去,歌声渐渐明朗。那是Amy在哼唱,没有歌词,只有黯淡的音色。
  原来她在我妻子房中,我觉得蹊跷,便穿过阴暗的走廊。房门没关,我轻轻推开,发出晦涩的声响,一眼望见一个血红的背影。她穿着一条深红色的连衣裙,正是我妻子过去常穿的。“Amy?”我顿然一怔。但她没有回应,仍然背对着我,不知在摆弄什么。
  “你在这做什么?”我大惑不解,而她还是不理我。我就走过去,把手放到她肩上。直到这时,她才怠慢地扭过脸来看我。只见她脸上红一块、紫一块,眉毛、眼皮和嘴唇都涂了妆,却是乱涂乱画。“不,Amy。”我不悦地望着她,“这......这不是你要的!”
  “呵......”没想到她竟然傻笑起来,陡然扑到我怀中,把涂了唇膏的嘴巴贴到我脸上。
  “Amy!”我捧住她的脸,“别这样,别穿这条难看的裙子!如果你喜欢,我会给你买新的。”我对她说。她立时不高兴起来,咬了咬嘴,瞪了我一眼就跑开了。“Amy......”我追了上去,一手搭在她背上,但她跑得太快,我扯下一条裙带。
  Amy捂着脸大哭起来,风一般地跑下楼梯和大厅,打开屋门冲了出去。“Amy——”我急喊了一声,紧跟而去,正想跑出屋门,没想到门竟然神奇地关上了,我顿时不知所措。
  随着怦然一声巨响,我也在梦中惊醒过来,一眼望见头上那张惨白的大理石面庞。只见“祈祷的女孩”脸上淌着两行泪,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光滑柔美的面颊,滴落在我脸上。一股寒气透入我心,低头一看,又看见自己身上盖着那件深红色的裙子,裙背上裂出一道长缝。而我手里......还拿着一条裙带。我猛然惊起,撇开这条诡异的连衣裙。
  我又仿佛冻僵了似的站在原地,久久盯着那条裙子,呆若木鸡。我真的不喜欢它,只是说不出为什么,只感觉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悲怆。我正绞尽脑汁回想某个“似曾相识的故事”,但是不能,或许我的记忆力确实不行了。我就这样站着,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进大厅的玻璃窗,照在冰冷的石地上。我不禁蹲下身去,捡起这件血泊般的裙子。我想算了,如果她真的喜欢,那就把它修补好,等她下次来了再给她。
  是的,我真的这么做了,但我不会缝衣服,因此折腾了一整天才勉强弄好。我松了一口气,扭了扭酸痛的脖子,拎着裙子回到原处,将它挂在“祈祷的女孩”手上。接着,我又躺下来,望着身旁的“大理石女孩”进入梦乡。



  但这一次,我没有做梦。半夜醒来时发现大厅变得阴郁,窗外下着大雨,伴随着苦闷的雷鸣。我的心也暗如死灰,起来开灯时又突然听见“啪”的一声响,一扇窗户被风雨敲开了。我走近窗台,正想把窗关上,不料窗外突然蹦上来一张苍白的脸蛋,吓了我一大跳。
  “Amy!”她又给了我一个惊喜,只是这次来得有点突然。“从屋门进来。”我对她说。她已经淋得满身大雨,脸上却依然冒着闷气。
  Amy进屋后还是闷闷不乐,一声不吭。“对不起,我弄坏了你的裙子。”我不得不打破僵局:“现在,我帮你补好了。”说着,我从雕像手上取下裙子,递到她手上:“去吧,换上它。”没想到她接过这裙,看了又看,摸了又摸,直到找到上次撕裂的地方,在破口边上揣摩起来,随即把裙子扔到我脸上,掉头就跑。
  “嘿,Amy!”我一声大喊,手拿裙子朝她追去。我想她一定是嫌我补得不好,我却不忍心见她这样被雨淋,现在除了和她讲和之外还能做什么呢?我就一直追,一直追,她也一直跑,从不停歇。雨越下越大,我很惊奇她竟然可以一口气跑那么远,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。我们冒着倾盆大雨,跑过之前到过的地方,穿过树林和公园,来到湖边。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,而她还在跑,看似没有丝毫变慢。
  我跑不动了,只能靠在一棵树上喘气,雨就在这时停了。但湖上的雾依然未散,一切都笼罩在灰紫色的迷蒙中。望着跌宕、迷离的水影,我又忧郁起来。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了,我只想放弃,放弃各种不切实际的猜疑和追寻;上天对我算是公平了,我只想把握时机,活在当下;如果Amy不属于我,我也只能放手;或许我应该回家,打电话给我“失踪的妻子”,我要好好向她倾诉,请她原谅。
 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,当我再次举目望湖之时,Amy又出现在迷雾中。这一次,她竟然划着船,漂浮在湖上。扁舟如利刃穿过阴霾,俨然腾云驾雾的仙子下凡。她的身姿还是那么优雅,举止那么娴熟。她划船的每一个动作,好像都在传达一个信号:一切尽在把控中。
  我不禁苦笑起来,眼睁睁地望着她徐徐靠岸,直到船头抵住泥滩,轻盈而沉稳。“还愣着干什么?上船吧,该回家了。”冲我说话的Amy一脸平和,而我还摸不着脑门,一头雾水的我只能照办。我机械般地登上船,肢体麻木,动作生硬。那一刻,我还真想把她当成我年少时的妻子,但直觉告诉我,她不是,也不像。
  我把红裙子搭在船舷上,坐在她身前。我们不再开口说话,也不再彼此相望,而是把目光投进深不可测的湖水中,好像湖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。我见船上有一朵鲜红的玫瑰花,应该是Amy在对岸采摘的。冷风把花吹送到我脚下,我木然捡起此花。然而,当我的手指触碰到它的一片花瓣时,它就枯萎了。我正惊疑我看到的现象,而我的手指又碰到另一片花瓣,同样的,它也在我手中枯干、脱落了。接着是第三片、第四片,还有第七、第八......每一片花瓣都在我手上变成“枯叶”,宛若硝烟随风飘散。
  我觉得莫名其妙,就朝Amy望去。直到此时,我才发现她已经是十几二十岁的大姑娘。但她只顾着划船,从不看我一眼。我很想跟她说话,却连张嘴的气力也没有了。一阵寒风从我背后吹来,我心即刻冰凉,我的肢体也渐渐发软。血红的裙子从我身边挣脱,被风吹落在湖面上,漂浮了一阵子后才沉入湖中,被死寂淹没。
  我很想扑到水里把裙子捞起来,但就是力不从心,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。郁闷之余,我吃力地扭了扭脖子,再次向Amy投去近乎乞讨的目光。蓦然,我看见她的形容也出现“令人折服”的变化——形同落花,冷硬、枯槁,如死一般......
  猛然间,我睁开了眼,身前的“大理石女孩”映入眼帘。天已发亮,石像白净光滑,我却依然心灰意冷。刚才的一幕没有吓到我,因为我心已经接近死亡。这次沉睡也没有给我带来活力,我吃力地爬起来,感到头昏脑胀。直到此时,我才愕然发现石像脚下有一堆粉末,宛若死灰。我又朝石像望去,并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。但我还是仔细检查了一下,发现石像的面容似乎变得有些苍老,或是阴天的光线所致。还有它的衣服,也变得很粗糙,不过我记得自己好像未曾对石像的躯干进行打磨。至于地上的残屑,我想是之前打磨时掉下的。
  在接下来的三个晚上,我都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梦,Amy仿佛从我记忆里消失了。只是每天早上醒来,我都会看见那尊“大理石女孩”,发现她“每况愈下”。我想,或许它真的被赋予“生老病死的人格意识”,但很不幸,她已经死了......



  “死了?”牧师转过头来,疑惑不解地望着爱德华,只见他眼目惺忪、神情恍惚。
  “我想是的,她已经在梦里向我告别了。”爱德华一脸悲哀,言语含糊。
  “我说老兄,你还没有睡醒吧?”牧师忍俊不禁,噗嗤一声笑。但也确实如此,在旁人看来,爱德华之前说不到几句就睡着了。“你的那尊雕像......不是刚放到我们教堂墓地的喷泉边上吗?”白发苍苍的牧师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,没想到睡着的爱德华还能说出那么多“奇怪的梦话”。
  “我想这是她的躯壳......嗯,是载体......不,是遗物。”爱德华揉了揉眼,挤出一滴泪。“是她,给了我创作灵感。”
  “好吧。还有......你说的那件裙子......”牧师又摸了摸头发,皱了皱眉毛,眼里浮出一片疑云。“我还搞不清你和她之间的关系。”
  “没有关系!”爱德华斩钉截铁,话后又犯了愁,有点激动:“不,不,我想她是我.....我......我不知道,她只是一片浮云,随风而去。但是......她是活的!我不可能创造出一个活的假像!”
  “是吗?”牧师斜着眼,煞有介事地望着他,似乎想把他的脑袋看破,脸上却挂着愁容。“也就是说,她不是人,只是一个幻影。要不就换个角度想想,会不会是魔鬼的阴谋,某种诱饵?要知道,魔鬼不是人创造出来的,而是被人召唤出来的。你梦中的......‘偶像’,会不会是地狱的镜像,一个传送门?”牧师说完又摇了摇头,一脸苦涩:“不论怎讲,这些天来,你都把自己累坏了。回家吧,好好休息一下。”
  “不......”爱德华沮丧地摇着头,弓着腰,缓身而立。“至少我还没有累垮,我已经睡得够多了。这个真实的故事......我已经跟不少人讲过,每次出入都不大。但是为什么,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?”
  “好吧,好吧。”牧师不得不起身,匆匆而言:“我们会继续为你祈祷,看谁能够帮忙寻找,但就是不要抱太大期望。时候不早,我该走了。”
  爱德华失望地转过身去,不想再说什么,只能背对着牧师,扬长而去。临走前,牧师还在他身后撇下两句话:“暴风雨又要降临了,未雨绸缪责无旁贷。或许,我们都应该回家反省一下。”
  但爱德华无心倾听,依旧垂头丧气,黯然离去。回家后,他就无所事事,只能蒙头大睡,不再做梦。次日早上,他看了新闻,不禁大吃一惊:失踪多年的“病妇”终于水落石出,而本地的教堂牧师也出现在镜头里。起初,他站在讲台上,像是面对群众讲道,表情严峻:
  “真正的危险不在远处,也不在高处,乃在我们内心深处,道貌岸然的假象即是证词!魔主撒旦,我们的死敌,已经在大肆散播它的病毒。众所周知,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曾是典型的受害者。然而我们或许都没有好好对镜自省,没有看到那个最原始的病毒及其残渣一直窝藏在我们心中,一旦被仇敌激发,就变得不可收拾。这就是罪恶!没有病毒,只有病魔和人心的恶毒!因此,任何在这两者间做选择的人都是愚蠢的。毒就是毒,以毒攻毒、以暴制暴仍是罪恶!所以,不要因惧怕病毒而染上恶毒,只有接受神子基督的救赎和饶恕,才能彻底摆脱病魔的搅扰和罪恶纠缠!没有战争和死亡,只有祈祷和希望!”
  话毕,牧师便陷入僵冷的沉默,唯有激愤的眼神。台下也鸦雀无声,无人应答。此时画面切换到另一个场景,那是教堂后院的墓园——喷泉边上的那尊大理石雕像已经被人砸烂了!爱德华心里一疼:好好一个“女孩”,竟被人如此糟蹋?几个月的心血就这么费了,到底是谁干的啊!他正义愤填膺,眼前的画面又跳到教堂的前庭。牧师正被记者和人群包围,而他手里正拿着一个显眼的物证,就是那件染血多年的被湖水浸烂了的红裙子!
  只见牧师坦然面对围观的群众,眼目放光,含泪道来:是他亲手将她葬送在锈迹斑斑的病床上,因他实在不忍心看她继续遭受病魔的摧残;然而当时他并没有勇气报案,也没有胆量做假见证来瞒天过海;他能做的,只是带她上车,开车来到湖边,再划船送她“入湖”;由于极端的情感波折,日后便忘记她的存在;当她的家属来访时,神志不清的他才想起她来;在他的“心湖”中,她确实失踪了,是他的失忆症造就了“失踪的病妇”;除了警方和找她的人之外,再没有人知道这个“病妇”就是他的妻子;数年之后,他终于“改邪归正,悔过自新”;成为牧师后,他过去的身份也无人问津;他修建墓园,为人打造墓碑,梦中的“红裙子”却一直没有埋没;所以即便是牧羊人,也必须正视自己身后的“狼影”,将人性的弱点公诸于世,好让神光临格;因为上苍有眼,苍生有难,祂不会见此不顾......
  我的天啊!爱德华一阵惊诧,口中的面包掉在餐桌上。他还以为那是一个玩笑,难怪总是有人说:艺人和牧羊人本来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,他们心心相印,只是心照不宣。很多时候,本质与禀赋都无法在一开始显露,直等到旅程结束时才清楚。不管我们变得多好,我们的内心依旧存在灰暗。即便我们已获救赎,亦是有罪之人。若不斩草除根,亦无完全救赎!
  不过此事对爱德华来说总算是“有惊无险”了,梦归梦,事不关己高高挂起,还是回到现实来吧!此时此刻,他终于松了一大口气——至少他的梦唤醒了一部分人的良心,昨晚也终于能够好好睡上一觉了。今天的他耳目一新,充满活力,又可以继续工作了......



  大厅里的锤子又在不停地敲打,石灰散落,尘埃落定。又一尊石像破茧而出,露出清丽的面容。天色渐暗,涨起风波。爱德华不得不放下锤子,正想关窗开灯,不料窗外出现一个异样,仿似暗红的鲜血溅落。他还以为是视觉疲劳,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大风吹落灌木丛的花朵。片刻之后,电闪雷鸣,又要下暴雨了。
  沉闷的敲击再次响起,爱德华还以为是听觉疲劳,侧耳倾听时才知道有人在敲门。没想到近来生意这么好,他大步流星,灯都没开就去开门。“你来早了,尊贵的大人。”他兴致勃勃地展开门户。然而事与愿违,恭候他的不是滚滚财源,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!
  “爱德华?”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天幕,有如利刃劈落在他身前,现出一个暗红色的身影。那是一个高挑的女士,穿着修长的连衣裙,约摸三十岁,眉目清秀,妆容简朴。
  “A,A......”流逝的记忆碎片又像尖锐的刀片一样冒出,爱德华闪烁其词,却无言以对。显而易见,梦中的她,已经完全“兑现”!
  “十年过去了,而你......忘了?”对方露出沉静的微笑,匕首指向门旁的花篮,“花都干了。”她说,随即将手中的“武器”倒握,“挪,这是一件小礼物,不是玩笑。”说着把“匕首”递给对方,原来是一把雕刻用的工具。
  “谢......谢谢,Amy,我差点忘了你的名字。”爱德华接过礼物,露出一个沉重的微笑,开始嘘寒问暖。“快进来,大雨将至,而你......还有急事?”
  “我没事。”Amy合上屋门,巡视了大厅一番,“不用开灯。”她补充说,看似想要躲避什么。又一道闪亮的电光照进昏暗的大厅,她的答复终于勾起对方的记忆——那不是身体上的疾病,却足以在他们中间撕开一道难以修补的隔阂。诚然,爱德华是一个石匠,不是缝纫工,只有成像的概念,没有修复的经验。
  所以再一次,当Amy走到爱德华未成型的杰作前观赏时,后者又再次留意到对方背后那道裂开的“破口”——这,才是“真实的裙影”。打打闹闹的场景又从心湖里浮出,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。那事对他来说却不是儿戏,而是一个晴天霹雳。所以就在那一刻,他失去了理智,举起手中的雕刻刀划破对方的背部。女方因疼痛而摔倒,顷刻昏迷。而他,也只能在泪水和血迹中修补破事,却无法缓解她愈发严重的抑郁症。
  事后他仍不罢休,仍然奋笔疾书,含沙射影地控诉某人某事:“......盛气凌人的‘红龙’终于现身,在黑暗中露出阴险的微笑,傲视着荆棘丛生的‘冷磐石’。套上盔甲,穿上铁靴,坚固的盾牌,锋利的长剑。磐石之上,他立下血的誓言!冒着寒风,顶着冰雪,孤胆骑士踏上了征程。见证——你是见证人!伴随着悠扬的歌声,骑士迈开了争战的脚步。此时此刻,他已不再是一个人,在他身后,是一支庞大的队伍......”
  “一如既往,你只会动手,不会动口。”Amy着魔般地望着身前的石雕:“你只会做事,不会开玩笑。认真、严肃,出神入化。”对方的真言如此深切,暗若私语,却如惊雷,直击人心。爱德华蓦然回首,才记得那件“破事”的导火线只是Amy的一个玩笑,只是一场“过家家”的小游戏。余下的,都是他自己的疑心在小题大做,以至后来闹得满城风雨!
  “......看似固若金汤的‘捕龙要塞’,实乃四分五裂之‘破碎联盟’......都是因为那个恶毒的王后!是她给他上了死的枷锁......”就因为那封晦涩难懂的匿名信,举目无亲的Amy被逐出寄居之地,从此浪迹天涯。对当地人而言,她不是“被宠坏了的公主”,就是“积怨已深的病毒”!而这一触即发的“暗箭”,无疑又是在她背后捅刀子,在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。
  爱德华垂下了头,无地自容——难道眼前的“大理石女孩”......又是一个哑口无言、无关痛痒的幻象?还有上天赋予的“异禀”,特别是“瞻前顾后的直觉”,也都失去意义、化为泡影,或是变相、扭曲、腐烂了?此时狂风大作,窗外终于下起大暴雨,说来就来,从不“失约”。
  又一次,爱德华又一次走向她,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。“今晚......就留下吧。”他柔声说道,打心底显出关怀,手却在发抖。
  “不,”对方抬起手,握住他冰凉的手掌,一股暖流注入他心中。“雨停之后我就走。”Amy说道,松开他的手,站到窗前,直视着窗外的暴雨。
  爱德华也站到她身边,一同望外。直到这时,他才将雨夜望穿,眼目被阴云充满。直觉告诉她,眼前的“闹剧”已经不是儿戏,而是“长大的悲剧”——没有“最安全的避风港”,就没有任何希望!
  “看来你是对的,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事。”Amy坦言,眼里却含着泪:“没有成长的玫瑰,只有病变的毒瘤。工具......是一把双刃剑,云彩越多,雷雨越重。很多人......死了。”
  咚的一声,爱德华手中的“武器”掉落在僵冷的石地上。对方的话又勾起他的回忆,那是近百年前的事,离他很远。如今已非往事,如她所言,它已经“化蝶异变”!就在他眼前,离他不远。而他......就目前看来,已经无能为力了。
  窗外的雨一直下个不停,丝毫没有停止的预兆。爱德华和艾米,就这样静静地站着。前者一筹莫展,因为相比而言,“窗内的预见”都是捕风捉影、微不足道。后者......却露出希翼的笑颜,仿佛在告诫他:不入黑暗,不晓明光;眼下阴影越重,身后日光越强;血肉之躯柔弱如泥,也灵如活水;孤身而立,势必跌倒;只有联合,才能攻克......




咖啡苦 发表于 2024-11-16 11:29

看起来很不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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